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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2月9日 / 姚嘉善

細看林明弘的關係美學作品《無題(休息抽根菸)》

裝置作品的角落中可見兩張米色扶手椅,兩者之間有一個金屬煙灰桶,後方的白牆掛着的五幅畫,當中的粉紅色背景印有花卉圖案。同款圖案同時印在左方扶手椅的側邊和椅背,以及右方扶手椅的坐墊上。扶手椅和煙灰桶均置於木地板上。

林明弘,《無題(休息抽根菸)》,1999年,沙發椅、金屬煙灰缸、乳膠漆木板,M+,香港,© 林明弘

林明弘的作品蘊藏繪畫實驗的各種可能,他並不將繪畫當作該肅然欣賞的東西,而視為可以參與其中的事物。

林明弘在海外求學後於1999 年返回台灣,創作了《無題(休息抽根菸)》,簡明洗練地表達了他對繪畫與裝置、裝飾和現代主義、平面和立體空間之間關係的看法。作品有兩張呈九十度夾角擺放的LC2扶手椅,這款扶手椅原由柯比意皮耶.江耐瑞夏洛特.佩里安於1928年設計,是國際現代主義的標誌;兩椅中間則放了一個金屬煙灰缸筒。

紡織圖案設計中可見紅色和米色的花朵在粉紅色背景中。米色花朵的花蕊是紫色的,而紅色花朵的花蕊則是黃色的。

林明弘《無題(休息抽根菸)》紡織圖案設計細節。對於林明弘在作品中所用的圖案,姚嘉善這樣說:「他就是從《無題(休息抽根菸)》開始了使用這種紡織圖案去創作。他很感興趣於探討這些圖案如何述說台灣裝飾藝術的歷史,以及呈現台灣的紡織圖案和傳統。」

歡快討喜的花卉圖案散佈在各個「表面」上, 沙發的軟坐墊與相鄰牆上的畫作相互呼應。林明弘的擺設宛轉迂迴地表達一個雙重訊息:畫作從牆上走下來,融合到日常客廳一樣的空間內,而尋常家居的紡織品圖案則可以變成藝術品掛在牆上。這兩種情況都表明藝術品並非遙不可及,而是能通過可觸摸的方式近距離體驗。

林明弘藉着《無題(休息抽根菸)》為裝飾藝術與現代主義設計之間開展了豐富的對話,簡潔的線條和鮮明的幾何形狀,與花朵絢爛繽紛的色彩形成鮮明對比。與圖案一樣不可或缺的,還有一旁的煙灰缸筒。這件直接取自日常生活的物品代表了抽煙小歇時的閒聊漫談,表現了人跡的元素。整個裝置作品闡明了林明弘對關係美學(Relational Art)的獨特處理手法,既旨在創造社交互動的空間,亦回應設計與藝術、繪畫與家具之間的聯繫。這件作品除了強調人的元素,也為他日後以花布圖案創造「情境」,邀請觀眾在其中行走、坐臥的大型空間介入項目奠下基礎。他在裝置作品中加入如斯豐富的圖案和裝飾,是為打破原本平淡乏味的空間,為之賦予生氣。

林明弘:關係美學
林明弘:關係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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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明弘談他作品中的實驗元素。「對我來說,藝術不只是創造一個物件,而是一個空間。一件作品並不止於物件本身,重點在於使其邊界難以看清,讓你沉浸其中、身處作品中,或成為作品的一部分。」

影片謄本

林明弘:這是甚麼?是藝術嗎?這是我常被問到的問題。我想我更感興趣的是思考藝術的作用,所以我總是喜歡創作帶有功能的藝術。

我的許多作品都沒有標題。這可說是營造了開放式的處境,賦予作品某種自由。

觀眾被邀請坐在作品上、躺在作品上;甚至有人在上面睡午覺。我為每個枕頭都畫了一幅畫,這某程度上成為了一座橋樑,拉近了他們與藝術之間的距離。

在過去二十年裏,我在作品中使用的大部分布料,都來自六、七十年代,甚至直至八十年代台灣都非常流行的印花。

紡織品是相當私密的東西,特別是這類設計的紡織品。它們大多用於新婚喜被上,亦是新娘嫁妝的一部分。我發覺這些圖案會令觀眾產生很切身親近的反應。重要的是,觀眾看見作品後都感到熟悉,而且大多數人都會憶起一些往事。於是,我開始專注於令這些對過去的集體回憶成為載體,讓觀眾藉此與藝術和展覽展開對話。

《無題 (休息抽根菸)》嘗試讓觀眾真正接觸到作品。你坐在椅子上,它就會留下你身體與它互動的痕跡。吸煙時吐出的煙霧,讓人的呼吸變得肉眼可見;這也是一種放鬆的方式,也是尋常生活裏的小休。因此,上述一切都在這個空間發生,然後這些畫作又成為了某種空間。

這件作品中有五幅畫,它們與五個構成椅子的墊子直接相關,並擴展成一種宏觀與微觀的關係。對我來說,藝術不只是創造一個物件,而是一個空間。一件作品並不止於物件本身,重點在於使其邊界難以看清,讓你沉浸其中、身處作品中,或成為作品的一部分。我們所做的完全超越展覽既有的體驗。我認為,那是一種挑釁。

《無題(休息抽根菸)》中讓人放鬆的空間氛圍也回應了林明弘前一年的《進口》。為了那件作品,他運送了六百瓶台灣啤酒、兩百條長壽牌香煙,還有桌子和板凳到巴黎,邀請觀眾坐下來享用進口的本土台灣產品。在煙酒調劑的社交場合下,這兩件作品都清晰有力地提出了把藝術轉化為生活分享的形式,創造互動和交流的空間。通過這些創作,林明弘揭示了藝術融入日常活動的方式。

此文章取材自姚嘉善為《M+館藏選粹》所撰有關《無題(休息抽根菸)》的文章,內容稍經編輯,與原文略有不同。《M+館藏選粹》現於M+商店發售。《無題(休息抽根菸)》亦正於M+的 「個體.源流.表現」 中展出。

所有圖片: M+,香港,© 林明弘

姚嘉善
姚嘉善
姚嘉善

姚嘉善是M+的視覺藝術主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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