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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幽暗的展廳當中,兩個螢幕正在播放影片,地上放有供觀眾使用的坐墊。左方的螢幕上,可見藍色背景中有一個人正在抽煙的男人。右方的螢幕上,可見一群身穿白袍的革命者。

「希克獎2023」的提名人之一楊紫駐居北京,尤為關注2019年至今國際環境的轉變為藝術創作帶來的影響,他撰文淺析中國藝術家如何在新冠疫症震盪下的社會中前行。

自2018年逐漸升溫的中美貿易摩擦,令中國大陸地區的經濟發展處於不穩定與不明朗的狀態。貿易問題也使得兩國民眾輕易地走向民粹主義之路,從而忽視國家自身的內部矛盾。中美的長期對立似乎無法避免,這也帶動其他國家在政治立場上「站隊」,各自社會不斷滋生出對他國的負面想像。到了2020年,在世界範圍內蔓延的新冠疫症 ,進一步割裂國際民間文化交流。

變化如此迅猛的國際形勢對中國藝術界也產生諸多影響。疫情及相關的封控措施令出國旅途受阻,而海外藝術品交易關稅也居高不下,這都促使中國藝術界的眼光,暫時從全球化的空間場域折回本土歷史的實踐場域。張光宇(北京嘉德藝術中心,2020)、袁運生(上海龍美術館,2022)、劉煥章(北京星空間,2021)、丁立人(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2023)等藝術先聲的回顧展相繼亮相。

池小寧,《星星美展紀錄片》片段
池小寧,《星星美展紀錄片》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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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小寧所拍的星星畫會遊行片段。池小寧,《星星美展紀錄片》片段,1979年, 單頻道16毫米菲林轉載於DVD(黑白、無聲),M+,香港,由星星藝術基金會有限公司捐助博物館購藏,2017年,© M+,香港

他們的創作路徑既迥異於由從法國和前蘇聯引入中國、受官方偏愛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又區別於以星星畫會及八五新潮為代表的前衛藝術。儘管年代各異,但他們都試圖為中國廣袤的古代藝術注入現代氣息。這一嘗試在歷史中一次次被打斷,卻從未宣告終止。

年輕一代的藝術家對如何在創作中處理歷史與當代的問題有自己的見解。擅長利用可回收材料來轉化特定空間的梁碩,在解讀中國傳統文化時就採取相對激進的手法。他的個展「景區」(北京公社,2019)和「希克獎2019」展覽中由M+委約創作的作品《山頂裏》,均展現了道家理想中純潔的自然被損壞的當代境況。梁碩以近乎開膛破肚的方式,展示出水墨傳統的文脈形式尚未被拋棄,但其精神內核卻已經發生變化。

梁碩《山頂裏》的縮時影片
梁碩《山頂裏》的縮時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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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頂裏》中,梁碩利用香港常見、可循環再用的建築用料竹棚架,在M+展亭的平台上搭建一個幾乎與外隔絕、富山水意味的結構。他以中國古典園林的借景手法,在結構內設兩扇小窗,將遠處的太平山山頂和近處正在興建的M+大樓之景收於有限的空間內,把中國傳統山水畫中自然與人文的意象嫁接在當代建築之上。梁碩,《山頂裏》,2019年,竹、塑膠網、樹枝、人造花,由香港M+委約創作

鍾情於黑色幽默的劉野夫,常一針見血地調侃社會的不安與荒誕。在其個展「老劉一枕夢黃粱」(北京魔金石空間,2022)上展出的同名錄影作品中,守舊鄉紳的生活場景與科技公司總裁馬斯克等人的形象反復切換,既展現全球和本土,未來與過去,激進和保守之間的張力,又詭異地將之抹平。面對歷史輪回論的無解,作品流露出濃重的悲觀主義色彩。

中國藝術界的眼光暫時從全球化的空間場域折回本土歷史的實踐場域。

此外,全球經濟下行和政治波動帶來的恐慌和迷惘,加劇了繪畫的大規模生產、展出和金融化。這反而凸顯出思考深度在繪畫中的重要性,讓劉野張恩利段建宇謝南星等積澱多年的藝術家在此階段推出的個人展覽,都踏實而富有餘味。

例如,曾接受學院派訓練的謝南星擁有嫻熟的繪畫技巧,但他在創作中排斥明確的符號形象和風格流派,經常透過減弱畫面敘事,將焦點放在如何創造圖像的視覺體驗。他近年則利用透光手法構建抽象畫面,並以實驗手法探索人的精神狀態。

粉紅色調的畫面上有一排人形從背景中的黑色門口走向前方,這些人像沒有寫實的外形和五官,最前面的人形舉起左右,上面有一隻灰綠色的鸚鵡,這個人形的身旁有梯級

在2016至2017年,謝南星重回繪畫原點,回溯西方藝術史中的經典主題而創作了一系列題為《香料》的抽象畫。《香料 No. 3》(2016)的主角是款款下樓的裸女,這一主題也曾出現在前拉斐爾派大師愛德華·伯恩-瓊斯、「概念藝術之父」杜尚、當代視覺藝術家里斯特等人的作品中,而那隻灰綠色的鸚鵡,無疑代表了謝南星在因襲與誤讀經典題材之間,打開了全新的想像甚至杜撰空間。M+,香港,德英基金會捐贈,2020年,© 謝南星,圖片由藝術家提供

另一方面,外部環境的封閉與內部環境的封閉巧合地相互呼應。1990年代互聯網在中國剛興起時,它被廣泛予以崇高的使命和信念:互聯網會將整個世界緊密連結,使優質的資訊自由流動到世界任何角落。如果說,在2014年北京UCCA舉辦的展覽「後網路藝術」中,互聯網被預示為「人人都是藝術家」的嶄新創造手段,那麼,在2018年後中國政府加強網絡內容建設來保護國家安全的做法,則令網絡樂觀主義迅速消退。

互聯網世界似乎形成了資訊繭房:大數據技術利用人類認知行為的特點,給資訊接收者定向餵養他們偏好的觀點和內容,逐漸形成資訊的封閉迴圈。在此背後發揮作用的是資本運作的邏輯,是政府的政策方向。[1]

一件由七塊屏幕組成的錄像裝置,屏幕分別以或橫或直的方式擺放,中間是一塊大屏幕。大屏幕上可見載入中的毛澤東肖像,只見其頭部上半,這塊屏幕的正中央可見顯示正在載入的標誌。圍繞着大屏幕的小屏幕上可見貓咪及名人的照片。例如金正恩和飾演小丑的希夫烈達等。

苗穎最為人熟悉的,莫過於她就受嚴格監控的中國數碼領域「親特網」及全球科技所創作的作品。她將人們日常在網路上接觸到的視覺文化變成藝術創作,變成新的藝術語言。 其裝置作品《困難的GIF》(2016)由多個流行於社交媒體的鼓掌GIF混雜而成,而正中熒幕未能加載出完整畫面的似是領導人鼓掌GIF,藉此影射中國網民因規避網絡監察而自我審查的常見現象。M+,香港,M+新藝術委員會購藏基金購置,2019年,© 苗穎

面對資訊時代的孤島狀態,中國藝術界委婉地地作出抵抗與回應,日常感和物質的實體感成了他們側重的創作母題。于吉娜布其張如怡尉洪磊鍾雲舒等藝術家均以雕塑媒介回應西方藝術史,尤其是現代主義在中國未被解決的形式問題。同時,他們強調物質感的創作並未脫離對生活現場的指涉。

當代中國藝術不再單純強調東西方文化的分野或者兩者之間的矛盾,甚至向西方學習的絕對必要性。

鍾雲舒在展覽「那只敏捷的棕毛狐狸躍過那只懶狗」(北京Tabula Rasa Gallery,2020)中,將大量生活用品堆砌成一個奇異的場域,將藝術潛藏的能量、物品實用功能和日常語義之間真實而脆弱的銜接暴露出來,慫恿觀眾直面它們。

另一部分藝術家則乾脆挑明互聯網的高牆飄渺和虛空本質。2021年,儲雲創作了以蝴蝶標本組成的作品《蝴蝶》。在北京一個小型的私人展出中,他將在北京潮白河附近捕捉的蝴蝶與pornhub中的分類標籤關鍵字並置於同一展廳內,令觀眾無論從任何角度都無法同時看到這兩個部分。欲望和死亡相互呼應,形成類似於互為因果的迴圈,消失又浮現。性和飛翔都是自由的象徵,此刻,它們在作品中都顯得飽受控制,有氣無力。

照片從右下方取景,可見一張木桌上擺放了白色標本盒子,內有排列整齊的蝴蝶標本

《蝴蝶》在2023年巴塞爾藝術展香港展會的展出現場。M+,香港,由王兵捐助博物館購藏,2023年,© 儲雲,圖片由藝術家及維他命藝術空間提供

貿易戰和資訊孤島是形塑近年當代中國藝術發展的兩個面向。從未被徹底殖民化的中國文化體,在交流相對封閉的階段中,展示出深化思考西方文明與自身關係的接洽與矛盾的趨向。

如今,當代中國藝術不再單純強調東西方文化的分野或者兩者之間的矛盾,甚至向西方學習的絕對必要性。它轉而在回溯歷史脈絡中尋找複雜性,在體悟物質的實體感中尋找非意識形態化的表述。或許,這條路徑能通向未被政治力量壓縮的空間。

頁頂圖片: 王拓的《東北四部曲》 (2018–2021) 於「希克獎2023」展出現場, 攝影:梁譽聰,圖片由M+提供

  1. 1.

    2015年,國務院印發〈關於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的指導意見〉文件,提出「互聯網的創新成果與經濟社會各領域深度融合,推動技術進步、效率提升和組織變革,提升實體經濟創新力和生產力」的訴求。https://www.gov.cn/zhengce/content/2015-07/04/content_10002.htm

楊紫
楊紫
楊紫

楊紫是來自北京的獨立策展人和研究學人。他於2012至2014年擔任《藝術界LEAP》雜誌編輯,於2015年加入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UCCA)任總編輯,並策劃多場展覽及公共項目。他於2018年任職UCCA策展人及公共項目總監,策展項目包括:「肉身:恐怖谷」、「密室」、「Pity Party」、「敢當:當代神石注疏」及「韶華」等群展,亦為多個藝術家策劃個展。楊紫於2017年入圍Hyundai Blue Prize年度藝術大獎,於2019年擔任華宇青年獎評委,並在2020年獲選為首屆希克中國藝術研究資助計劃研究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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