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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站在昏暗的展廳中,背景中可見幾個正在播放流動影像作品的螢幕。

希克獎2023得主王拓與我們分享其創作理念,以及他選擇以《東北四部曲》參展的原因。

《東北四部曲》

選擇在「希克獎2023」展覽中展出《東北四部曲》[1],是因為它是我回國後最重要的作品,它甚至是我回國的理由。當時我想做一個和我的故鄉特別相關的東西,所以我必須回到我最熟悉的地方。這個作品某程度上是一個承上啟下,它關聯了我之前的創作,也開啟了我接下來很多新的想法。

昏暗的展廳中,可見三件流動影像作品在七個螢幕上播放。地上放有供觀眾使用的坐墊。

王拓的《東北四部曲》(2018–2021)於「希克獎2023」展出現場,攝影:梁譽聰,圖片由M+提供

我覺得創作的關鍵點是要設定一個漫長的時間段,並在過程中探討一些問題。《東北四部曲》最開始也是這樣的,我只是很模糊的想做一個和自己成長經歷和記憶相關的作品。我想藉此談論那些年我在東北成長的過程中,跟當地環境很不融洽的體驗,以及後來離開東北去了北京和美國,往返國內外時對一個國家的現實感很錯愕和難以描述的體驗。雖然這個作品一開始是挺模糊的,但我心裏清楚,當中的概念都離不開我的成長環境和1948年解放戰爭的歷史。至於整個項目的敘事,其實我在一開始是沒有想法的;後來在2018年,張扣扣事件發生了,才發展出《煙火》的故事。所以,調查研究、實地考察、文獻閱讀,以及最重要的,在生活中所接觸到的事情,都可能會給你一種啟示。

流動影像作品截圖中,可見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人坐在一堆荷葉後方。

王拓,《扭曲詞場》截圖,2019年,三頻道4K數碼錄像(彩色、有聲),M+新藝術委員會購藏基金購置,尚待完成購藏程序,© 王拓,圖片由藝術家提供

比如說,我2019年在哈爾濱考察的時候,聽到張扣扣在7月被槍決的消息。那時我已經做了《東北四部曲》的第一部《煙火》;突然我就想到一百年前的此時此刻,有另外一個人也死掉了,那就是五四運動時的郭欽光。這兩個人之間的關聯很難描述,但是張扣扣事件,某程度上印證了中國進入現代性啟蒙過程中的一些挫敗,它和中國幾千年前的儒家傳統互相矛盾,造成了中國現在所謂的「現代性斷裂」狀況。這東西追根溯源,離我們最近的就是五四運動了。所以說,這兩個人的死亡,一個好像是現狀,一個則是離它最近的歷史性根源。

文獻與故事

在我的作品中,文獻不只是文獻,虛構故事也不只是虛構故事。文獻有時候會成為訴說虛構故事的手段,而虛構故事可能又倒過來是對現實的干預。我在《東北四部曲》裏面講過很多故事,包括民間傳說和以前的鬼故事。引述這些故事時,我會做一些改編,使當中指涉的含義延伸開來。

黑白的流動影像截圖中,可見兩人在房間內於茶几兩旁對坐。背景中可見多個時鐘、一道大木門、木製的桌子和椅子,還有一棵開滿花的樹。中英字幕寫着「兄弟我其實是鬼」。

王拓,《煙火》截圖,2018年,單頻道4K數碼錄像(彩色、有聲),M+新藝術委員會購藏基金購置,尚待完成購藏程序,© 王拓,圖片由藝術家提供

例如,我在《煙火》引述了明朝作家馮夢龍的〈菊花之約〉。我在回長春的高鐵上看到一個宣傳字句,寫着「高鐵動臥,夕發朝至,夜行二千公里」。〈菊花之約〉中恰好就有幾乎一模一樣的話,故事原本講述一個人為了守承諾趕去見另一個朋友,只好把自己變成鬼,以達到夜行千里。如果夜行千里是鬼才做得到的事情,這是否代表整個列車和車內的乘客都是鬼呢?高鐵列車不只連接起城市和鄉村,高速轉換的地理空間,更加速了身分變化。〈菊花之約〉在我這裏就變了一個無關承諾,而是關於身分轉換的故事。

流動影像作品截圖中可見一個長滿灌木的郊外地區。畫面右方有一條小路,路上有一個身穿白色背心和短褲的人從後抓着另一人,他們前方還有一個身穿橙色上衣的人。

王拓,《煙火》截圖,2018年,單頻道4K數碼錄像(彩色、有聲),M+新藝術委員會購藏基金購置,尚待完成購藏程序,© 王拓,圖片由藝術家提供

這跟我的親身體驗很類似。我在北京有一個身分,當我坐高鐵回到東北,我又變成另外一個身分。《煙火》中的張扣扣在城市裏是一個農民工,當他坐高鐵回家,他就變成了一個復仇者。所以,當中的身分轉換是由「高速」連接起來的,正好印證了我們現在面臨的現代性斷裂。因為我們發展的太快了,過程中有很多問題都沒有解決,有很多疑問也沒有回答。火車的速度正好代表着城市發展和身分轉換。

甚麼是東北?

對於我這種從小在東北生活、長大的人來說,一開始我並不會意識到「我在東北」,也不會意識到東北和其他地方有任何區別。所以說,東北一開始在我的世界裏甚至不存在,它某程度上代表了所有人生活、生長的地方。

東北指的不只是地理上的「東北」,也是歷史上的「東北」。我們不可忽視曾經在東北發生過的歷史,以及它是怎樣成為今天的模樣。然而,即使「東北」具有它的特殊性,但也不足以使它成為獨特的存在,因為這種特殊性是存在於所有地域的,只是每個地方遇到的問題都不一樣。因為我是東北人,東北對我而言更像是一個入口,讓我討論這個令人迷惑、錯綜複雜的現實,還有中國所面臨的處境。

探索泛薩滿化

我一向對滿族的薩滿傳統很感興趣。我試着將薩滿看作一種理解世界、理解時間的方式,用來與其他時空溝通,並將這種手法稱為「泛薩滿化」。「泛薩滿化」是一個流動的概念,它在創作當中有很多不同的呈現。

流動影像作品截圖中可見兩個身穿綠色軍服的男人,他們正向一個結了冰的帶刺鐵絲網衝去,背景是一片冰天雪地。

王拓,《通古斯》截圖,2021年,單頻道4K數碼錄像(彩色、有聲),M+新藝術委員會購藏基金購置,尚待完成購藏程序,© 王拓,圖片由藝術家提供

《通古斯》中談到了濟州島四三事件。這在2000年之前的韓國非常敏感,是不能公開談論。然而,薩滿是韓國非常重要的宗教傳統,如果人們想去做薩滿的招魂儀式,或者祭祀在濟州島四三事件中死者,都是不允許的。因此,片中以「四物打擊樂」這種農民慶祝豐收的方式代替了薩滿的招魂儀式,而這個對我來說就是「泛薩滿化」的體現。它無關於儀式本身,而是關於人的想法。儀式只不過是一個媒介,那個媒介是甚麼其實是無所謂的。

流動影像作品截圖中,有一個戴着反光眼鏡的男人,他身處破舊的建築物內,正在拉繩子。

王拓,《通古斯》截圖,2021年,單頻道4K數碼錄像(彩色、有聲),M+新藝術委員會購藏基金購置,尚待完成購藏程序,© 王拓,圖片由藝術家提供

「泛薩滿化」在我的作品中也代表一種願望和意識型態,變成了聯通時空的驅動力。例如,當1948年的老年書生,夾在一個矛盾的意識型態裏,不知道作何選擇時,他選擇了在自己的意識之中自盡。這個自盡的動作恰恰能激活1919年,有同樣動作的郭欽光的鬼魂回到他面前,讓他們隔空對話。所以在這裏,「泛薩滿化」又變成了一種藉助過去和未來的視角去解惑的方式。它是一個連接不同時空的工具,讓你藉着不同時空的視角,去解決你現在的問題。

藝術與現實

創作是思維的投射。當我想到一件事情的時候,其實腦子裏是很複雜的,會有好幾個線索和層次;而我做作品時會把這些線索和層次交織在一起。例如在舊作《角色扮演》《審問》裏面,你可以看到兩重敘事交疊;到了《東北四部曲》,裏面已經有五、六層敘事了,那個時候腦子裏想的事情可能更複雜。

流動影像作品截圖中,可見一個男人的側臉和他在鏡子中的倒影,他的臉被一束光照亮。

王拓,《哭陣門》截圖,2021年,雙頻道4K數碼錄像(彩色、有聲),M+新藝術委員會購藏基金購置,尚待完成購藏程序,© 王拓,圖片由藝術家提供

「泛薩滿化」在我的作品中也代表一種願望和意識型態,變成了聯通時空的驅動力。例如,當1948年的老年書生,夾在一個矛盾的意識型態裏,不知道作何選擇時,他選擇了在自己的意識之中自盡。這個自盡的動作恰恰能激活1919年,有同樣動作的郭欽光的鬼魂回到他面前,讓他們隔空對話。所以在這裏,「泛薩滿化」又變成了一種藉助過去和未來的視角去解惑的方式。它是一個連接不同時空的工具,讓你藉着不同時空的視角,去解決你現在的問題。

藝術與現實

創作是思維的投射。當我想到一件事情的時候,其實腦子裏是很複雜的,會有好幾個線索和層次;而我做作品時會把這些線索和層次交織在一起。例如在舊作《角色扮演》和《審問》裏面,你可以看到兩重敘事交疊;到了《東北四部曲》,裏面已經有五、六層敘事了,那個時候腦子裏想的事情可能更複雜。

我之前總是想,為甚麼現實這麼複雜,藝術作品要這麼簡單呢?當然,簡單的藝術作品會有一種舉重若輕的力量,會給你一種衝擊或釋放,像是給你一個答案。但是,我總覺得這是不夠的,因為當你離開作品,回頭看現實的時候,面前又是一團理不清的東西。所以我有一種想法,就是作品其實是要替代現實的。現實這麼複雜,那作品就應該一樣複雜。當作品能喚醒你對現實那種無法解答、無法描述的感覺,它才能真正幫助你去認清現實是甚麼。每個不同層次的敘事,都變成了一個獨立的時空,然後在這些時空、敘事之間,又互相去製造新的敘事。

馬拉松跑手

獲得希克獎意味着甚麼?其實在公佈得獎之後,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究竟得到一個獎項有着甚麼樣的意義?它對我個人來說,甚至對藝術家來說有甚麼意義?

一人坐在昏暗的展廳中,背景中是一個正在播放流動影像作品的螢幕。

王拓與他的展出作品於「希克獎2023」展覽現場,攝影:梁譽聰,圖片由M+提供

我覺得自己很幸運。希克獎對我個人來說,是很大的鼓舞。藝術家很多時候都會感到徬徨,會不知道走的方向對不對,甚至懷疑自己做的事情有沒有意義。所以,其他人的肯定讓我特別有安全感;但是,這種東西也一定會過去。

得獎之後,我得到很多朋友的祝賀,我自己也很高興;但是我也知道,馬上我就要投入到新的工作裏去了。做藝術有點像跑一場特別漫長、沒有盡頭的馬拉松,在跑的過程當中,有些人可能有同伴一起跑,有的人可能只有一個人在跑。沿途,你可能會聽到途人的歡呼,但是對跑步的人來說,其實你沒辦法停下來聽那個歡呼聲。你跑着跑着,那個歡呼聲就沒有了,你又回到那個沒有盡頭的路。所以,得獎過後,我還是回到對自己不斷的追問,追問自己能不能在藝術裏找到更多的意義。

──內容由譚雪凝筆述。

此文章來自M+視覺藝術策展人譚雪凝與希克獎2023得主王拓的對話。

頁頂圖片:王拓與他的展出作品於「希克獎2023」展覽現場,攝影:梁譽聰,圖片由M+提供

  1. 1.

    《東北四部曲》為《煙火》、《扭曲詞場》、《通古斯》和《哭陣門》,鋪陳出四段時空下多個人物之間相似的命運軌跡。

王拓
王拓

王拓(1984年生於吉林)現於北京生活及工作,他的創作廣涉影像、繪畫和行為展演等媒介。他的虛構敘事糅合歷史檔案、神話典故、小說等,常常模糊時間和空間、現實與想像的邊界。他的創作對中國與東亞現代史予以有力的檢驗,揭示社會背後的歷史和文化力量,以及集體無意識和歷史創傷之間的糾葛。王拓近年在北京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和泰康空間和紐約Present Company舉辦個展。群展包括韓國國立現代美術館、德國巴登-巴登國立美術館、美國皇后美術館、中國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和廣東時代美術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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